我們聊了6個小時,天漸漸暗下來,落地窗外居民樓的燈逐漸亮起,而言承旭一直坐在背光處的沙發上。助理問他,開燈嗎,他說,不要。屋內持續昏暗,只有一盞小小的腳燈發出微弱的橘光。他戴著一頂黑色的冷帽,帽檐遮住了眉毛,披著黑色羽絨服,整個人隱在暮色之中,到最後,幾乎要看不見他了。時不時,他會將雙手抵在膝蓋上,沉默一會兒,有時以為他消失了,黑暗中,他的聲音還在,他突然問我,「很多人說我有破碎感,可是,我有點搞不清楚什麼是破碎感。我破碎嗎?」
以下,是言承旭的講述。
文|賴祐萱
編輯|槐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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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知道當年道明寺和《流星花園》到底有多火哦,好啊,我來跟你講。
第一次意識到紅了,大概是我們四個開始去不同的國家見總統。有次忘了去哪個國家,他們說上個禮拜來見總統的是小布希,我才第一次覺得,哎喲,真的紅了。
F4在大陸的第一場演唱會,我們問多少人,工作人員說10萬。10萬人誒,是Michael Jackson嗎,小時候看錄影帶才可能擁有的場面吧。那次演唱會,當我們出場,每一個歌迷都好興奮,咚咚咚踩著地板,整個大地都在震動。當時,我就像被打了一針雞血,有了很具體的快樂。
但是,這種「紅」也不完全都是美好。我們每天被工作追著跑。我很清楚記得,那時候身邊工作人員要分兩班,8小時輪班制,因為我們的工作時間太長了。一大早出班,拍戲,拍完了去錄音室,錄完了還要趕去下一個工作,工作人員早就累倒了,就得讓另一撥人來接第二班。
有一次,我在拍游泳的戲,都快要在水裡面睡著了,就是這麼累。游到最後,我游不動了,導演很驚訝,怎麼游不動,你不是剛來片場嗎?是剛來沒錯啦,但之前已經工作了很久了。有一陣子,我牙痛得厲害,真的是半夜醒過來痛到在地上滾的那種痛,但痛了好久好久,我沒有時間去看醫生。有天,我半夜躺在地上想,我到底在幹嘛啊。
那時候,生命中最重要的就是睡覺。有次拍戲,聽到兩個演員在旁邊說,昨天去的餐館牛排好嫩,我內心OS是,我每天都睡不飽,還要聽你們講牛排,真的很難過,可不可以小聲點。
講真的,要問那時候的我對當明星、當偶像有什麼感覺,應該說那種強度下,人的腦袋都麻掉了,根本不會思考自己的處境,只是工作、工作。
最誇張的是狗仔,為了追到我,竟然躲到貨車底下。還有一天,我在家睡覺起來,看到房間桌子上有一封歌迷的信,很可怕,我住在三樓啊,是誰半夜爬進來放到我桌子上?那時候,我每天都有一種巨大的不安全感,不知道怎麼面對這種狀況。
關於道明寺的一切都要被放大。有一次,我們4個人在吃飯,記者就懟著我臉拍。我真的很累很餓,吃的還是雞腿飯,啃雞腿一定狼吞虎咽啊,我說可不可以幫忙不要拍吃飯,其他都可以。隔天報道出來,言承旭不讓拍,最難搞。我的要求也沒有很過分,仔仔吃面,樣子還好,我啃雞腿不讓拍,就說我難搞,我很委屈。真的會有很多想像不到的事情,都可以變成一篇文章。別人給我的理由是,如果你不夠紅,誰要寫你?可是這個理由,我很難接受。
「亞洲天王」這個稱號,我只有一點點時間相信過。但很快意識到,我是德不配位的。那時候我們擁有的素養、條件根本配不上這個稱號。做偶像這件事情,自己是沒有準備的,各方面根本跟不上。後來,我也想通了,欲戴皇冠必承其重,曾經這句話有點像刻在我的床頭,每天醒來都要誦讀一下。看到這句話,我就想,OK,別人講什麼都不重要,因為自己很清楚,我就是德不配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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